【第四章】A Bright Light and Deep Darkness浮光深影
By：SperoDeoVolente
清秋的习习凉风拂动拉克丝的金发。窗外，城市花园的数棵树浸染秋色，赤若火，橙若橘，金若阳。嘉文三世笃定此城洁净无尘。枯叶翩翩落在地上，但不会在人行道上停留超过几个时辰。德玛西亚动用魔法与海克斯科技维持整洁，并设立专有部门监管。拉克丝私下觉得这是莫需有的资源浪费。是的，德玛西亚外表一尘不染，却仍有流浪者徘徊在城中不起眼的角落。就不能将清洁街道的大型基金拨款给扶贫项目吗？虽如此，既然她做出逃离德邦的选择，便已无权指摘。她凝视着这座城，思绪回到初夏。
她诱骗母亲，让她以为女儿精神崩溃。她变得心智单纯，与当初坚决不说出丈夫名字的铁娘子判若两人，蜕回入学前无忧无虑的稚童。家族、议会和其他集团一阵惊慌。她依然是强大的法师，只是曾经行云流水的魔咒不再复现。为维持民众的支持率，她被塑造成为人民牺牲的殉道者。某次深探诺克萨斯的行动中，遭受诅咒，元气大失。人们热爱她，传扬她对德邦的奉献，赞美奇迹般的逃脱及归来。实际上，她被软禁在城邦中。为保安全，不得擅自外出。有几位法师正竭力解除诅咒，但直到目前尚未成功。不必忍耐剧痛已是极大的解脱，拉克丝得以平静地策划复仇。然而，问题开始显现。
拉克丝身陷囹圄。虽然不再担心逼婚并成为生子工具，她依然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。百无聊赖成为这位伶俐女性的二号宿敌。她懒洋洋地用食指轻敲窗台，面若冰霜。生命几近麻木。除了对莉莉娅的强烈恨意，以及鲜少的与德莱厄斯的美好回忆外，感情皆为虚无。地位摆在那儿，她可以尝遍各国各地的珍馐。丰收的艾欧尼亚秋季苹果本该美味可口，放入嘴中却味如嚼蜡。食物饮品索然无味，不能激颤灵魂，或鼓动一点儿热情。唉，她设法表现得像是万分欣悦，但心里深知它们犹若灰土。一天只余不多时来策划痛快的复仇。看似自由的几个月，什么也做不成。
学院里不教授折磨和杀人，于是她自学了大量的相关知识，进行各种巨细靡遗的研究，在他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使用魔法，而不遭人怀疑。毕竟，她是德玛西亚的模范！ 当然，她过去也从不撒谎，因此瞒过了所有人。尽管私嫁给国外的陌生男子，还什么都不肯透露，她仍然是一个正直的德玛西亚人。 母亲想不到她的女儿，拉克丝，会在这样重要的事上撒下弥天大谎。战中德玛西亚人不许退缩，只能战死为止。虚报精神状态是极具欺骗性的周旋，她自己也从未想过要这么做。
在诺克萨斯的日子改变了她。诺克萨斯人也是她的同胞，他们相爱，彼此关怀，尽管某些方面有些无情。 她甚至学到了一类价值观：活下来很重要，有时未尝不可苟活寻求明日。比起循规蹈矩、不愿改变，还有许多更丰富的事业。
手指轻触平铺在膝上的书，她的心思从德邦移开，回到研究中。她从图书阁偷走了这本书。它记载了诺克萨斯军队的历史，以及他们如何处置战俘。初稿的内容非常血腥，与在学院里学到的东西截然不同。从中，她主动获取信息，不再是一味顺随的听从。粗糙褪色的黑色皮革部分开裂，沉甸甸地躺在她手中歇息。出于对内容的考虑，封皮本该是亮红色的，带着明晃晃的警示标。历史禁书区里，许多老旧的典故、卷轴和书本看起来很普通，只有些脱胶。平装书背，简写字母，尘封外皮，无一影射喋血的内页。人们会惊奇这种书为何出现在德玛西亚图书馆，这不难回答，知已知彼，方能百战不殆。知识不只隐匿于诺克萨斯的档案里，还置身符文大陆其他国度成千上万的藏书中。
不过确实奇怪，很多旧书被层层封锁。她最初以为，只有诺克萨斯的历史是禁书，不然，市面书籍大多仅谈论近代事件。在这些禁书背后，德玛西亚隐藏着什么不愿公开的秘密，拉克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。钻研异域古文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。不止是为了华丽的复仇，还可学到战略之道。她自幼喜爱策略，布下天罗地网，一步步走向巅峰！在诺城“意外”以前，她是德玛西亚顶级棋手之一。但如果一个失忆的人棋艺仍然高超，那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。为维持表面伪装，拉克丝强迫自己避开所有智力活动。因而造就了乏味循环。她什么也不能做，脑内死气沉沉。说不定当初死在母亲手里要更好受些。停！别再想下去。是时候重拾手头的任务了。
太阳在苍穹中投下血色的阴霾时，拉克丝合起书本，打了个哈欠。 她读了近一整天书，端坐在椅子上，背部隐隐作痛。她轻轻放下书，抬头凝视这座城市。建筑镀上金色，轮廓亮得发白，蓝色和米黄色的旗帜被暮光染上阴郁的红橙色暗影。还有其他人看到这些吗？或许有，或许没有。无伤大雅。距离上次用餐已过去好几个小时。食物消化殆尽，饥饿感尚未袭来。 为了活下去，她必须强制饮食。
伴着与生俱来的优雅风度，拉克丝从椅子上起身。走过樱桃木桌时，她把书放在书堆上。 其中大多是当今流行的言情故事，却深藏着暗黑危险的资料。食指慵懒地划过黑色封皮，描画发光的幽蓝符文。给书施加好隐藏咒，她转身离开。 今天得和父母盖伦一同共进晚餐。盖伦刚从前线回国，这一次是短暂的团圆时光。
每逢休假，莉莉娅都坚持让他回家。盖伦忙得焦头烂额，丝毫没有意识到母亲正在为他物色婚约。不论兄长与谁订婚，她都漠不关心。双手发出微弱的蓝光，抚平礼服上的褶皱，毕竟外表得体也是伪装的一部分。 化妆舞会接近尾声，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假笑。迄今为止，没人发现她的眉宇毫无笑意。她走出门，几乎蹦向餐厅。 为给兄长接风洗尘，今晚会有一场狂欢，理应欢呼雀跃，这样，才能抽空继续思索自己的计划。
随着岁月的流逝，对母亲的恨意逐渐被抑制。复仇之心仍在，但不应耗费多余的情绪。战略性的探索改变了她。对知识和谋略的热爱激励着她。她深探各个国度的文明：同一场战役可以视角对立，同一批政客可以手段纷繁，邻国外交勾心斗角，魔法科技日新月异。她将视野放眼日常琐事之外，以此磨练智力。 没人怀疑到她，旁人只看出她对言情小说如痴如狂。
另一个动机是德莱厄斯。在百般蹉跎间，她关注着最近政坛的变迁。她曾身处政界风云的顶端，安全权限尚未取消，很方便就能得到内情。她施展魔法，盗取高层密码，首先查看德莱厄斯的近况。
她先是倍感骄傲。他赢得了民众的尊敬和爱戴，一路飞黄腾达。拉克丝知道他雄心勃勃，心里暖流融动。然而，这么多年来，他的初衷面目全非。从弑杀指挥官揭竿而起，带领部队赢得胜利；到屠戮手无寸铁的德玛西亚士兵。她感到反胃。如果那晚没有救他，有多少人可以免于一死？ 无论如何，现在为时已晚。更过分的是他升迁的手段。无数女人对他的床技交口称赞。她的丈夫深得诺克萨斯女贵族的欢心。他没有不忠，只是以为她死了，但嫉妒刺伤了她的心。
平步青云有那么多途径，为什么他偏要利用女性？ 有多少个不眠之夜，她辗转反侧，而他与其他女人翻卷红帘？拉克丝知道，天长日久，这些都已无关紧要。但注意力还是会不自觉落到他身上。有一阵子她追查德莱文，看到他因嗜血行刑声名鹊起，她大失所望。不！忘了他们，专注手头的事吧。
今天她在肖娜家做客。秘密深藏，但是可以透露给薇恩·肖娜。相似的经历成就了友谊。肖娜没有被家人严刑拷打，但至亲被人残杀。她们痛恨口口声声的正义。肖娜从没想过为什么拉克丝待她友善，她只有这一个朋友。拉克丝常告诉她痛击暗影势力的妙招，并解释说是从书上学来的。这与她的阅读大相径庭。可不管怎样，拉克丝的方法的确很好用。
拉克丝在肖娜府上共度数个日夜。她们探讨迎敌的最佳方法。看着薇恩为了朋友的清白转换话题，拉克丝欢快的笑容下有几分寂寞。肖娜还未开始实战杀怪，因此仍有余闲消磨。她们都喜爱甘润的苹果乳茶，吃着指型三明治，聊近期热点话题。拉克丝假意品茶，尝不出味道。朋友将她的注意力从研究上分散。朋友的陪伴，很温馨。唉，朋友。我对肖娜隐瞒真相，又算什么朋友呢？对不起，肖娜，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。 每个清晨和黄昏，肖娜都陪在她身侧。
下午，薇恩常有猎魔训练。拉克丝对这项职业肃然起敬，与闺蜜短暂会谈后上街巡游。每隔几天，拉克丝会置身公众热烈的簇拥。现今，她能叫出几位定期会谈的平民的名字。她听闻他们的琐事、热情以及对工作的忠诚。她不喜欢这座城繁华背后的秩序，但仍眷恋这里的黄发垂髫。正直的人汇聚在德玛西亚，他们值得被善待，拉克丝会毫不犹豫向他们施以援手。
在钻研之余的闲暇片刻，拉克丝展望前程。生活不只有复仇一事。她殚精竭虑，决心为德玛西亚公民做些改革，因此指导了肖娜的除魔功课。个人不能担德邦之名，但她希望为民众而战。某些人已经在三纲五常中逐渐麻木不仁，可大多数平凡人渴望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。崭新的生活初露端倪：如何巧妙地为德玛西亚开展研究，发挥咒术特长，而不被人识破。这不过是监禁时光里的一项挑战。漫步在道德大道的主干道上，拉克丝向百姓挥手致意。同平日一样，朱尼夫人正在给烘焙屋外的花坛浇水，亲切地对她问好。一路上，人人致敬：有人鞠躬，有人颔首，有人行礼……因人而异。她渐渐适应了被路人认出的生活，也熟识向她问候的人们。这不仅有利于树立公共形象，亦锻炼观察技巧。
走访时，身体必须协调，目光敏锐，动作镇定。如今习惯已成自然。一个尚可的益处是，方便探听到各处流言蜚语，对此她一贯缄口。在民众看来，她不过在巡游，向他们点头招手，实际上她正在观察他们。举个例子，年轻的流浪小伙乔纳顿，常从过路人的钱包和口袋里窃取金币。他非常狡猾，从未被抓住。她遭窃几次，但最近他没有出现。平民抠着鼻孔，乱丢垃圾，对邻居嗤之以鼻。还有许多诸如此类无人问津的细节。在拉克丝看来，这些百无聊赖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趣味十足。当然，每个遵纪守法的德玛西亚公民都有权引以为豪，但说真的，大部分人配不上。至少，徒有虚名。愈是有权有势，行事愈加谨慎。贵族、富商、理事会成员、以及其他高层阶级，在人前的每分每秒都难以指摘。他们不会告诉你，下属替他们做着肮脏的勾当。
一次，她偶然透露自己知晓某人的卑劣之举。虽然只针对一个人。菲奥娜·劳伦特发现拉克丝探听到父亲的丑闻，却无力报复。冕卫家族声望极高，家族名誉使她免遭菲奥娜之害。如果拉克丝可以举剑决斗，菲奥娜将昼夜不停地追逐比赛。她幸运地是一个没有决斗技能的小法师。尽管如此，菲奥拉虎视眈眈。要么瞪她，要么嘲讽、怠慢，或者蔑视她。她俩间的敌对出了名。至少，是菲奥娜一人对她的憎恶。拉克丝只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，三生有幸得知了本不该知的情报；菲奥娜则是个傲慢的女性，背负着太多的责任。如果她不是感观如此麻木，也许会精心修复与菲奥娜的友谊。然而，现在她无心打破两人之间的共和。没什么要紧的，不可能人人都爱她。但有些人她会钦佩。
著名的音乐家娑娜·布维尔赋予拉克丝情感。 她弹奏叆华，在拉克丝心头激起波纹。聆听娑娜的曲子，爱、恨、悲、喜，无拘无束地淌过心间。 即便是冕卫家族的光辉女郎，想听上一场娑娜的音乐会也非易事。若能与娑娜·布维尔结识并深交，一定非常荣幸。娑娜不能说话，但拉克丝愿倾尽所有听她弹奏。在多少个稍纵即逝的瞬间，她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，千百种情绪交织涌入内心。她坐在席上拭泪。动身时，事故发生了。
赵信在骚乱的人群间指挥交通。拉克丝走近一看，一辆损坏的马车拦在路中央。奇怪的是，不少人聚在马车旁。哪位大人物被困在里头了！我该帮帮赵信。他就要抽出马鞭了。赵信是嘉文麾下忠心耿耿的侍从，但不擅长协调民众，面对此景手足无措。她挤过去，上蹿下跳，挥舞着手臂，吸引他的注意。
“啊，拉克丝！很高兴见到你。我马上就来，不过眼下烂摊子有点难收拾......”他闷闷不乐，试图驱散越聚越多的人潮。
“欸，我能帮你做些什么？”拉克丝叫道。虽然并不轻松，但责任感催促她向伙伴伸出援手。赵信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斗士。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待他亲善，也只有她这样做。 我是他的朋友......那种对忠贞男子汉撒谎的朋友。
“好的。娑娜·布维尔在那辆马车里。她和嘉文陛下将出席一场私人演出。嘉文陛下派我处理这件事。看热闹的赶不走，稍微礼貌点就没人听我的。”他粗声说。
“噢！没什么大不了的，交给我。茜草养马场只有几个街区之遥，他们随时为冕卫预备车马。告诉他们这儿的事，把好马莉莲带来。记得让兰德拉驾车。我善后，等你回来。”拉克丝微笑道。这个微笑不是表象，而发自内心。总算有机会见到娑娜本人了！
“谢谢。我速办速回。” 赵信如释重负。 赶往下个街区前，他深鞠一躬。
拉克丝发出响亮的哨声和疾呼，吸引众人的目光。哪怕无人迫使，她也快活地加入调解。不久，人流遵照要求执行，顺着她手所指方向散去。拉克丝熟练报出他们的名字，解释音乐家所面临的烦恼，安排众人回归常轨。几个执意要见娑娜的顽固派最终被说服。群众退场时，赵信带着马车出现了。
“谢谢你，赵信！来得正好。我问娑娜去哪儿，载她一程，然后打道回府。”拉克丝露齿一笑。
“有道理，用不着我插手。你很聪明，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。”赵信笑道。拉克丝嫣然一笑。只有少数几人意识到她并不傻，赵信是其中之一。她行事无心坦率，但不是个白痴。被低估无所谓，不过得到认可更令人愉悦。
拉克丝一路小跳，轻快地敲了敲破损的马车门。几秒后，门应声而开，一位蓝衣金发的女子盈盈含笑。
“你好，布维尔小姐！我是拉克丝·冕卫，今朝有幸成为你的英雄。马匹备好，一声令下即刻出发。路人已被驱散，请随我来......”拉克丝得体地问候。她灵敏跳下马车，为娑娜打开车门。
娑娜·布维尔展颜回应，款款亭亭走下马车。她携着叆华。琴上略加装饰，大体简洁。拉克丝不清楚它的材质，看上去是某种异域薄木。琴弦并非纯白，浸染虹光。近距离欣赏了几秒，拉克丝护送娑娜乘上新马车。车夫从驾座上跳下，为两人开启车门。
“谢谢，兰德拉夫人。你总是服务周到。我询问完布维尔小姐，会在车里引导方向。”拉克丝彬彬有礼地说。看着娑娜不解的神情，她自若微笑，跨进身旁的马车内，在对面座椅上坐定。娑娜扬起湛蓝的眉毛。拉克丝心里偷偷一乐，继续进行与爱豆深度交谈的计划。
“布维尔小姐，方便的话，我们来玩一个游戏。我会问20个问题，你不必出声，只需弹奏音乐。你想回府邸还是去办公？若要回家，请弹一段你新出的咏叹调；若是后者，请弹一段最新的热门单曲。”拉克丝说道。娑娜了然，演奏了一段咏叹调。
“动听！行程中有事要办，还是直奔目的地？有事差遣，请弹奏一段L'Buvelle咏叹调；若是后者，请弹奏一段首发的咏叹调。”拉克丝笑逐颜开。她刻意挑选欢快的曲子，避免催人泪下的尴尬。出乎意料的是，娑娜弹起她第一曲咏叹调。若能满足更多疑问自然不错，但她不会占用娑娜的时间。拉克丝敲敲车的前窗，等着兰德拉打开帘子听候指令。刚一敲响，窗帘就被拉起。
“请直接前往布维尔小姐的私人府邸。取近道速达。”拉克丝解说道。她真希望同娑娜多待会儿，可为一己私欲添乱是不道德的。
娑娜拨动丝弦，拉克丝惊喜地看向她。娑娜知恩回报，笑容可掬地弹奏起第一首咏叹调。乐声萦绕，拉克丝陶醉地合上双目。难得片刻，纯粹的喜悦驱除她内心永夜的极寒。时间缓缓流逝，拉克丝重获新生。没来得及尽情享受，马车驶进站点。落难公主的住宅不算金碧辉煌，但眼前高大的房子仍称得上宏伟。兰德拉再次跳下车座，为娑娜把着门。娑娜微笑，轻轻颔首，带着叆华远去。
“兰德拉夫人，拜托带我回家。”拉克丝喊道。
“拉克丝，幸好莉莲随时以待。一路上我听见到各种曲子。真是从未有过的天籁，这辈子可能都不听到第二次。太感谢了。”兰德拉感慨道。
“我很欣慰，兰德拉夫人。你们一家效忠冕卫多年，我知道这经历对你意义重大。”拉克丝回答。兰德拉祖先多代侍奉冕卫家族，勤勤恳恳毫无怨言。他们不求回报，随叫随到。兰德拉一向热爱音乐，崇拜娑娜。她知道自己永远挣不够钱，也不够资格走进偶像的音乐会。听收音机和现场欣赏完全是两码事。
实现侍仆的夙愿轻而易举。她心冰冷，仍为民众祈祷。一己之力微弱，仍能四处发挥余热。她也知道，现在兰德拉心悦诚服。博弈成为她的第二天性，每一步都运筹帷幄，为今后设局。她曾多次利用博弈给仇家设下天罗地网，现在用来回敬母亲。在返程路上，兰德拉喋喋不休。拉克丝耐心听着她的唠叨。她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，说着家人最近的工作，谁在本地烘焙赛中拔得头筹等各类琐碎的新闻。稍隔一会儿，拉克丝回应一声，让兰德拉知道自己在听。马车驶入冕卫庄园，盖伦站在门前恭候。不妙。他本该一周后才回家！
那天晚上，拉克丝把自己锁在屋内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遏制住理智。妈妈死了！被诺克萨斯军队杀死了。拉克丝甚至跑到情报部确认母亲的终焉。死亡的事实讥讽着她。德莱厄斯杀了莉莉娅！她不但死了，还经历了比死亡更为恐怖的酷刑。所有的谋划，所有的努力，一切......功亏一篑！复仇盘算了多少年？最终都脱离了掌控。她现在为什么还活着？对，她要帮助世人。可她一直固执地希望，只要复仇成功，所有怨念就一笔勾销。走出黑暗，重见天日。现在，唯一的救赎泯灭了。未来，将充斥无尽的不眠之夜，知觉麻木，味觉索然，四下冰冷。她扪心自问，不！不！不！我不要这样的生活！但能做什么呢？拉克丝蜷进毯内，在床上缩成一团。她一无所有了，连哭也哭不出声。
深夜，有人轻轻叩门。拉克丝不答，她什么也不想做。但别无选择，礼节高于一切。盖伦走进房间，身后有人。
“拉克丝，有客。她们要见你，我会回避。”盖伦的声音生硬干涩。
拉克丝无视访客，懒得从毯子下探头。她不用人陪，想独自呆着！谁胆敢烦扰她？一只温柔但有力的手拉开蜷缩的她。面前是从未见过的美丽生物。等等，一只九尾狐。是阿狸！我听说过……可她为什么在这儿？若有所知的微笑让狐狸面孔更加神秘。来人不只一个。娑娜一脸严肃，站在阿狸身后。困惑掠过拉克丝的脸颊。咦？
“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听懂娑娜的所想，我来做你们的翻译。她回家后，不久就听说了你母亲的事，想来协助你。她会为你单独弹奏抚慰灵魂的乐曲。”阿狸轻柔地说。娑娜点点头。
“不，我没事。不需要抚慰。”拉克丝声音细若游丝。今晚的打击太大了，她无心倾听娑娜的演奏。毕竟，她不值得。
“娑娜说选择权不在你。这与你母亲无关。你的心底有个秘密，从内部缓缓侵蚀生命。她想看你恢复往日状态。”阿狸替娑娜说道。
“我-我不知道你在说什-什么。我没有秘密。”拉克丝笨拙地反驳。她不可能知道！阿狸付之一笑。
“对我说实话......”她轻语，捧着拉克丝的脸，吹了一口气。朦胧的心状云缭绕在拉克丝左右。自见到德莱厄斯以来，拉克丝第一次坠入爱河。整个世界围绕阿狸转动。于是她说出了一切：和德莱厄斯的婚约，未出世孩子的夭折，母亲的凌虐，复仇，破灭的希望。之后的事十足可笑，毫无顾忌的爱慕忽然化为乌有。血涌上脸颊。她们知道了！她说得一干二净。糟透了！
“请……请不要告诉别人，拜托了。”拉克丝低声说。阿狸会意一笑。
“我守口如瓶，娑娜不会说话。没有人会从我们这儿查到什么。娑娜但愿能治愈你的过往。同乘马车时，她为你弹奏曲子，感觉到你胸中的郁闷，就如现在一般真切。是时候继续前进了。”阿狸轻声说出实情。娑娜点头同意。阿狸忽然紧紧揽住拉克丝。
娑娜的指尖温柔拨动丝弦，叆华开始歌唱。这是难得一闻的高山流水。仿佛迷途的英灵在耳畔低吟，接着梦境被惊扰，声声诉苦。拉克丝沉溺在乐音中，脱离时间和现实滑行的轨道。她顿悟，娑娜在用音乐重现她与德莱厄斯分离的岁月。终于，悲伤的乐声弥散，舒缓的摇篮曲取而代之。晶莹的液滴滑下脸颊，她竭力忍住泪。当她还是个小丫头，从小马背上摔下，盖伦会为她按摩。他教她怎样骑马，教她百折不挠的勇气。娑娜弹奏的摇篮曲唤醒了儿时的记忆。拉克丝不再沉湎往昔，细细体会弦音的暖意。终曲快乐昂扬，让她的心灵充满喜悦，希望和幸福。音乐戛然而止，拉克丝睁开眼睛，看到微笑的两人。
“谢谢！”她快活地说，抱紧了阿狸，又挣开毯子，也给了娑娜一个有力的拥抱。心脏不再僵硬，重新欢快地跃动。这么多年来，她第一次品尝到宁静和幸福的滋味。
“娑娜邀请你，欢迎随时拜访她。我们听说了一些传言，关于一个叫英雄联盟的组织。希望你能考虑一下。回见，小家伙。”看到她一扫阴霾，阿狸心满意足。两人转身离开，拉克丝向她们道别。英雄联盟，是吗？肯定得仔细调查一番。是时候寻找良方解开身上的“诅咒”了……首先，来些苹果派和冰淇淋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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